小椅子

       “宝贝儿你可坐稳啊。”

       “扶着我的腰，抓紧别掉下去。”

       “脚别晃啊容易摔。”

       “哥哥，能行么？”

       叶修尽力稳住左摇右摆的车头，眼见前方道路通畅也没人影，飞快地掉头看了眼周泽楷：“怎么不行啊，我这不骑起来了么，很快就到学校了。”

       周泽楷的手紧紧揪着叶修的衣服，生怕被这辆不受控制的二手自行车甩下去，手心都冒汗了，顺手就在叶修腰间擦了擦。

       “你别挠我痒痒啊。”叶修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

       周泽楷“哦”了一声，原来叶修还怕痒啊。

       叶修也有两三年没骑过车了，车技倒没怎么生疏，只是带了个小孩儿，怕磕着碰着的，一路有惊无险好不容易到了校门口，已经出了一身汗，比走过来还累。

       周泽楷从后座上跳下来走到叶修跟前，听他语重心长地嘱咐：“上课要专心听讲啊，不懂的要问。”发言我就不勉强你了。

       这两句话周泽楷从星期一听到了星期五，都听腻了，头也不回地往学校里面走，随意地摇摇手，给叶修一个孤傲的背影。

       叶修坐在车座上，胸闷，开始想念开学第一天在门口黏了他二十分钟，对他又亲又抱又讨好，就是不肯进去的周泽楷，生出一种留守老人的寂寥，脚一撑地，骑车回家了。

       这车是昨天刚买的，二手的，不贵，主要图个方便，从家到学校走路得二十来分钟，早晚走一走倒没关系，但周泽楷中午回来吃饭，顶着个大太阳走个来回，叶修还是心疼的，索性买辆自行车，省时省力，包接包送，服务到位，等周泽楷再大几岁还能让他自己骑车上学。

       后面没了人，叶修就骑得溜了，单手脱把稳稳当当，直接骑到菜场，买点肉买点菜挂在车把手上，再赶着早上最后一点清凉骑回家。
      
       这菜场离家近，也便宜，叶修这段时间一直在这儿买菜，他虽然年纪轻，但跟谁都能说上几句，卖菜的大爷大妈就喜欢这样白净讨喜的小伙子，买点青菜土豆都给他添根葱。

       叶修回家就把菜扔进厨房不管了，陪点点玩了会儿，然后开电脑，登游戏，虽然工作室不用打卡，但出勤总是跟工资挂点勾的，何况是看在上个月月底给他发的副本开荒奖金的份上，叶修每天打游戏都积极得很。倒不是为了那点钱，他自己就喜欢打游戏，但是能多赚点总归是好的，周泽楷正在长身体，营养得跟上，衣服得买，学杂费也得交。

       边玩边工作地到了9点半，叶修终于从椅子上起来，他要去做饭了。

       一个暑假下来，他的厨艺有了很大进步，本来做饭这种事就挺看天分，放多少盐多少酱油除了看经验，就凭感觉了，叶修照着网上的菜谱做，也做得不错，王老太太也亲自来指导过他，家常小炒不在话下，偶尔也煲个汤炖个肉烧点硬菜，反正做什么周泽楷都吃得香。

       叶修在厨房里转出一身汗，点点老过来凑热闹，摇尾巴扒裤腿，被叶修无情地关在厨房透明门外。他搅拌着锅里的冰糖，化得差不多了把切好的五花肉倒进去，加完水又加葱姜蒜，没多久就烧开了，盖上锅盖改小火慢慢炖。

       做菜嘛，有时候就这么简单，叶修又去竞技场打了几把，挂念着锅里的肉，对面吵吵嚷嚷的要再来一把，他也权当听不见，去厨房加了盐，再坐回电脑前，又赢了对面一局。

       红烧肉其实还挺费功夫的，前前后后也得一个多小时，主要是重油的东西他不想让周泽楷多吃所以不常做，但是周泽楷爱吃，都缠着他明着暗着提过好几次了，再不给他做叶修都过意不去。

       刚出锅的红烧肉糖味浓厚，鲜嫩香软，颤颤巍巍地浸在鲜亮的汤汁里，叶修尝了一口，觉得自己不去当厨师真是可惜了。又炒了个土豆丝，煮了个丝瓜蛋汤，叶修跨上自行车，去把周泽楷接回来吃饭。

       没等几分钟，校门口就都是潮水般涌出来的小学生，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都有，反正最好看的就是他家的，叶修在约好的路边树下等到了周泽楷。

       十分钟的路程说几句话就过去了。刚到楼下周泽楷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拉着叶修的手往上爬楼梯。

       叶修跟在后面笑着让他慢点走，周泽楷说不行，他闻到肉香了，要赶紧回家吃。
     
       “你就知道是我做的啊？”叶修掏钥匙开门，一进门点点就迎上来，欢欢喜喜地要扑进周泽楷怀里。

        结果周泽楷没接，闻着香进了厨房：“我就是知道。”他想拿筷子吃肉，被叶修压着洗了手，点点扑在他脚下打转跑圈，也只得到了周泽楷一句“点点乖”。

       好不容易坐到桌边了，周泽楷终于能开吃了，他虽然不算挑食，但的确是更喜欢吃肉，尤其是浓油赤酱的肉，吃了大半碗饭，还得再拌点红烧肉的汤汁，吃得脸都埋在碗里了，抬头喝汤时鼻尖还沾了米粒。

       从他开始吃饭还没说过一句话，叶修心里挺不是滋味，他做的菜人家喜欢吃他自然开心，但周泽楷吃的太入神几乎都忘记他和点点了，他又觉得自己在小孩儿心里的地位还不如一碗红烧肉。

       “宝贝儿，”叶修看着正在喝汤的周泽楷，“哥哥问你一个问题啊。”

       周泽楷眨眨眼睛，抹了抹嘴：“什么呀？”

       叶修非常直白：“红烧肉和我，你更喜欢哪个啊？”

       周泽楷的视线在色亮味香的肉上转了转，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做出了选择：“喜欢哥哥。”

       叶修满意地点点头，对他刚才的犹豫视而不见，却听到周泽楷又往下说了一句：“哥哥会做红烧肉。”

       点点在餐桌下扒着饭盆吃得很香，也很响，叶修觉得自己真不该问这个问题，他算是看明白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了，比不上点点也比不上红烧肉。

       虽然知道小孩子没长性，没心没肺童言无忌，说的话也不能太当真，但觉得好笑的同时难免有点失落，洗碗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

       收拾完了桌子他没去打游戏，闭着眼仰头瘫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身边有翕翕簌簌的声音响起，一睁眼看到本该去睡午觉的周泽楷爬上了沙发，窝在他胳膊下，环着他的腰，把脑袋搁在他胸口，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哥哥。

       叶修当他是睡不着要人陪，便抚着他的背，轻声软语地哄他：“怎么还没睡啊，一点就要起了。”

       周泽楷撑住他的胸口翻身趴在叶修肚皮上，摸着叶修的脸，啾地一下亲了上去：“想跟哥哥睡。”

       叶修拿他没办法，把吃完饭重了不少的周泽楷抱回床上，他昨晚熬夜到凌晨，也的确困了，胳膊虚虚地环着周泽楷躺下，闭上眼很快就感觉到睡意，也能感觉到周泽楷小心翼翼地往他怀里挤，膝盖挨着他的肚子，手里抓着他的手指，很快就又安分下来了。

       他以为小孩儿要睡着的时候，周泽楷轻轻地凑到他耳边，呼出的热气痒痒的往耳朵里钻：“哥哥，我好喜欢你。”

       叶修睁开眼，笑着把周泽楷抱进怀里：“比喜欢红烧肉还喜欢？”

       周泽楷这回没有半点犹豫，连连点头：“最喜欢你。”

       行吧，小孩子无意中能让你多伤心，就能让你多开心。叶修也没想到自己除了跟狗争风吃醋还和红烧肉争排位，真是越过越回去了，一开始还觉得这太幼稚，现在抱着周泽楷要睡午觉了，又觉得还是得争争的。

       但叶修没想到，这两个人一起睡就容易都睡过头，他一睁眼就觉得肯定晚了，再一看床头闹钟，已经快3点了，再过半个多小时一年级就该放学了，周泽楷还枕着他胳膊打小呼噜睡得正香呢。

       叶修看着周泽楷流口水，心说真是个小懒猪，伸手捏了捏周泽楷的鼻子，惹得对方哼哼唧唧地挥手要打。

       算了算了，一会儿给班主任打个电话，人家班级少了个孩子联系不上指不定多着急呢。正好明天星期六，就当提前周末了。

       周泽楷睡得迷迷糊糊，还在梦里喃喃呓语：“唔，哥哥，吃，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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