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椅子

       叶修真想把碰到医生喉结的手指拧吧拧吧给卸了。

       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

       医生直起身子垂眼看他，长睫微微颤动，在叶修以为他要用眼神杀死自己的时候，他却抬手摘掉了口罩，没有半分不耐，甚至称得上和缓，问他：“怎么了？”

       叶修还鼓着的半边腮帮子慢慢瘪了下去，断断续续地吐气，这个牙医帅得有点不正常啊。

       “有东西。”叶修真不好意思找这么个借口，总不能说你脖子太好看了还有香味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摸上去了，可一开口牵扯到伤口，血腥味儿立刻就涌了上来，麻药劲儿渐渐消散，疼痛感也随之而来。叶修“嘶”了一声，再也不敢动了。

       医生把口罩折起来放进口袋，眼神在叶修脸上扫了扫，轻笑两声：“那谢了。”然后坐回办公桌前拿了支，打开了叶修的病历要写东西。

       叶修又鼓起半边脸，凑过去看，笔走龙蛇，果然也看不懂在写什么，飞快地写了两三行，大概是描述了一下病状。

       医生的手里明显地慢了下来，好像要让叶修看懂似的，字迹也端正起来，到最后签上自己名字的时候，一笔一划，深刻有力。

       周泽楷。叶修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对抬眼看他的小周医生笑了笑。

       叶修去缴费取药的时候，看了一眼窗外，暮色四合，漫不经心地听着递药给他的女医生嘱咐拔完牙要注意什么，消炎药要怎么服用，手里转着车钥匙，忍着痛问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下班啊？”

       女医生瞄了瞄墙上的钟：“也到时间了，但是我们有值夜班的医生。”

       手里钥匙绕着食指转了两圈，惨兮兮地被迫停了下来，攥在掌心，被主人粗暴地塞进了口袋里。

       叶修推开诊室门的时候，周泽楷正在换衣服。

       只轻轻地抬眼看了看来人是谁，手里扣扣子的动作上却没有停顿，从下往上一直扣到倒数第二颗，结实的胸膛一点一点隐没，只露出半截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蜜色的皮肤，无辜地引诱着人。

       叶修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好在还记得关了门，拎着盒药杵倚在门旁的白墙上。

       周泽楷慢悠悠地将叶修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在他因为伤口而不自觉鼓起的右边脸颊上多停留了几秒，才最终看着他的眼睛，含了几分戏谑的笑意：“又怎么了？”

       叶修二十八年来的人生从未有过如此困窘的时候，脑子里全是自己震耳的心跳。

       铺天盖地的柠檬味将他包裹起来，呼吸里掺杂了太多清凉的味道，身体却无法自制地灼热起来，而当他深呼吸的时候，又觉得肺腑之间都是酸甜不明的滋味，再回神，周泽楷已经站在他面前。

       他用手拨拉了几下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叶修靠得极近，没有得到回答，侧着头很轻微地“嗯？”了一声。

       像是催促，像是安抚，又像是引诱。

       像挂在伊甸园枝头的苹果，闪着诱人的光泽等待采摘。

       叶修的声音已经先于大脑响起：“没带钥匙。”

       所以你有没有空送我回家？

       后半句他到底没敢说。

       因为周泽楷皱起了眉，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叶修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逾矩了，想着要怎么弥补，就说是开个玩笑行不行。

       但他没来得及开口，周泽楷拧开诊室的门，在路过叶修的时候，极其冷静地问了一句：“那先去我家？”

       叶修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愣住了，等他回过味来周泽楷是误会了他没有带家里的钥匙时，一表人才的医生已经站得挺拔，脸上瞧不出丝毫的异常。

     
       周泽楷的家就在医院附近，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叶修落后他半个身位跟着，既可以看到他的侧脸，也不至于太过明显又被逮个正着。

       穿着白大褂还没有发现，周泽楷原来身材很好，肩宽腿长，走路的时候被风吹起衣角，露出紧实柔韧的腰线。叶修偷偷看了好几眼。

       周泽楷的家收拾得齐整而干净，又莫名地带着和他本人一样禁欲的气息。

       叶修在沙发上呆呆地坐着还没有缓过神来，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这就到周泽楷家了？这就直接登堂入室了？

       厨房里有切菜的声音，均匀而快速，叶修好奇地张望，看到被玻璃门挡住的背影，觉得自己俨然已经成为了这个家的一份子，坦然而餍足地瘫在沙发里。

       茶几上是几本医学杂志，沙发上没有藏着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目光所及之处也没有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叶修随手抽了本杂志看，满目的专业术语，硬着头皮翻了几页又放了回去。厨房里的动静小了下去，有饭菜的香味飘散出来，叶修殷勤地过去帮忙摆桌。

       两个小菜，一碗饭，一碗粥，叶修自觉地端过粥，小口小口的喝着，又怕烫又怕疼，还要一边假装不经意地看周泽楷吃饭吞咽时上下滑动的喉结。

       一顿饭下来，谁也没说话，叶修是懒得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周泽楷却很奇怪地什么也没有问他。

       没问他有没有备用钥匙，也没问他是不是去朋友家过一宿，吃完饭直接给他收拾了客房，准备了睡衣，好像默认了他就要留宿在一个刚刚认识的医生家里。

       周泽楷去洗澡的时候，叶修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解释坦白，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厚道。

       可是当洗完澡的周泽楷从热气腾腾的浴室里出来，发梢上滴着水，脖颈上的水纹还没干，流到性感的胸口，还用低沉的嗓音让他去洗澡时，叶修差点腿软腰软站不稳，晕乎乎地就进了浴室。

       周泽楷吹完头发躺在床上发呆，没有开电视也没有看手机，就听着浴室哗啦的水声，一阵一阵断断续续的，最后停了下来。

       他带回家的病人从浴室里出来，穿着他的睡衣，脸上带着蒸腾出的红晕，站在他的卧室门口，眼神湿润地看着他，只觉得喉咙一紧，身体里有一股热流涌出来，几乎是呼吸间就蔓延到了全身。

       周泽楷屈着腿，回望过去，不敢开口以免被发现自己此刻的不堪，只敢用眼神示意问他怎么了。

       叶修用浴巾擦了擦头发，确定没有水会滴下来才走了进来。拖鞋和木板摩擦的声音刺刺痒痒地往人心里钻。

       周泽楷扯过一角被子盖住自己的腿，强作镇定地问他：“有事么？”

       叶修弯着嘴角，分明是笑着，语气里却委屈得很。

       “医生，我牙疼。”
      
tbc

哎哟感觉没法儿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