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椅子

      假期结束前一天晚上，周泽楷还在写作业。为了圆那句作业太多了，他把原本两天能写完的作业平摊到每一天里，可这样也没那么多作业能写，他就把书翻出来看，看过的没看过的，课外的课内的，每天都在学习的海洋里游得死去活来。末了，还要故作轻松地对叶修说，终于写完作业了。

      而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都被他暂时打包封存着，一时半会儿理不清，何况在家里老是能看见叶修在他眼前晃悠，根本没法儿静下心来想事情，不如回学校了再说。

      这刚一回去，班主任就给他们上晨课，说假期结束了要收收心，要抓紧时间珍惜时间，不要以为才高一就可以松懈。周泽楷深以为然，是啊，不能以为他才十六就可以不把暗恋当回事儿。

      可这心收的没几天，篮球赛就开始了，热闹了两个星期，有时候坐在班里远远地都能听见球场上的欢呼声。周泽楷他们班最后拿了第三，第一第二那两个班都有几个体育生，训练得多，也练得狠。不过周泽楷以前也打过几年篮球，技术有，体力也有，比赛结束了还有体育老师问他想不想进田径队，他摇头了，毕竟高中了，他以后也不想走体育生的路子，何况他哥也不一定会答应。

      一个重点班能拿到这样的成绩已经很出色了，班主任虽然没有在班里多说，只是夸了几句，夸完还让他们继续收心投入学习，却被学生看到抱着保温杯和办公室里其他老师聊他们班篮球赛的成绩，圆胖的脸上都是溢于言表的骄傲和喜悦。得，两副面孔。

      不过也是该收心了，快期中考试了。这是高一以来的第一次正式考试，年级里都是各个初中出来的优秀学生，周泽楷不敢掉以轻心，好在国庆在家为了造成“虚假繁荣”，他每天在书桌前坐上大半天，书本也前前后后看了一遍，权当复习了。

      他不偏科，只是语文学得没有其他科目那么好，只能算中上，天知道为什么他的答案和参考答案仿佛不是同一篇阅读理解的。周泽楷撑着下巴看这篇短文，心想大概作者知道的都没有出题人多。

      临近考试，晚自习也严肃了很多，几乎没有人开小差摸鱼，教室里静得只剩纸张翻动的声音。

      本来十月初该有个月考的，不过听说那时候上头查的严，不让搞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考试，只能取消，但是原先出好的试卷还是带回去当作业完成的了，也有任课老师让学生在课堂上写，当做随堂测试，总之，坚决不浪费。

      没有了这次月考，也就不知道自己在年级里大概处于什么位置，和一群同样优秀的同龄人在一起，每个有上进心的学生都不愿意落后，想证明自己，尤其是重点班，更是抓紧了一切时间学习，课间都不见得有多少人大声喧哗的。

      晚自习课间休息，周泽楷在走廊上吹风，趴在栏杆上看楼下黑夜里行走的学生，路灯昏黄不明，还有零星的飞蛾扑棱，等到铃声又响了，他揉揉眼睛走回教室，觉得有点饿。

      在家多好啊，在家饿了就能有很多东西吃，在学校里只能等下晚自习了回宿舍啃点面包，这个点超市早关门了，只有水果面包牛奶能和他相伴一生。

      周泽楷按照复习进度，翻开了精悍并不短小的《重难点手册》，试图用美妙的化学知识抚慰食欲的躁动，未果，继而想以奇妙的物理世界转移注意，不遂，最后不得已从脑海里挖出那个被他打包的念想，从里头找出叶修来，终于消停了。

      回宿舍以后，他就给叶修发消息，说刚才晚自习他特别饿，叶修问他没吃晚饭吗，周泽楷老实说吃了，又问他吃了什么，周泽楷报菜名似的打了一串字出去。要不怎么说学习累人呢，吃这么多，也不够在学海里游一圈的，勉强爬上岸。
   
      周泽楷吃完面包去洗漱了，刷牙的时候还照着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因为沉迷学习日渐消瘦，发现瘦是没瘦，胖也没胖，头发长了，都要遮眼睛了，行程表上又添一笔，周末得出去剪个头发。

      躺上床，难得的清净。学习任务完成了，吃喝拉撒就差个睡了，没有亟待解决的难题，没有避无可避的压力，一天里最轻松的时候就是现在了。

      这一天天累的，他都没力气想他哥。周泽楷还想今天把这事儿仔仔细细理一理，他究竟该怎么喜欢叶修，就偷偷摸摸地暗恋一辈子肯定不行了，那是他快刀斩乱麻直截了当地主动坦白，还是潜移默化地让叶修意识到自己对他感情后才和风细雨地道出，这是个问题。

      他还要考虑如果主动坦白后叶修不能接受——十有八九是不能接受，和被迫交代后叶修不能接受——十有八九也是不能接受，这两种情况下的应对措施，是死缠烂打还是战略性妥协，这也是问题。

      这可怜的高中生，白天被学习折腾，晚上还要为爱情犯困，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摸索他这未知的暗恋道路，终于在想出一系列问题后睡着了。

      这个年纪，就算有再多问题，遇到再多困难，也依然敢肆意地编织梦境。他从这梦境里汲取到一丁点儿的能量，都能让他在这条路上披荆斩棘走下去。

      当然如果第二天不用早起洗内裤就更美好了。

tbc
饿，也是我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