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翡冷翠（六）
周泽楷脑子里乱得很。
叶修就坐在面对，漫不经心地看窗外的夜色，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桌面，掌心覆着他剥下的糖纸，糖被他胡乱嚼着咽了下去，还有淡淡的果味。他好像有些困，打了个哈欠，张嘴的时候还能看见粉色的舌尖抵着下牙。
周泽楷发觉自己竟然盯着叶修看，蓦地低下头。
再抬头时叶修已经把视线从窗外收回，轻巧地落在他脸上，眼里还映着点星子的光亮，灼灼地望着他：“考虑得怎么样了？”
周泽楷攥着手机，掌心出了汗。叶修好像看穿了他的犹豫，又加强地补充了一句：“今天太晚了，明天才能找房东拿备用钥匙。”
九点多，不算晚，但叶修是什么心思，周泽楷也猜得到。一个白天里刚说喜欢他的人，晚上就忘记带钥匙出门，说他不是图谋不轨，谁信呢。
但叶修偏偏不掩饰自己那点心思，坦坦荡荡地剖给周泽楷看，明白得就差直说“我就是想赖着你”了。
周泽楷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按理说带叶修回去住一晚上不算多麻烦，出国在外，都是中国人，互相帮助也是常理之中。但他总觉得叶修不一样，好像带他回去就等于让他登堂入室，就等于承认了他的心思。
可是当叶修这样看着谁的时候，没有人能拒绝。周泽楷听到心里的一声叹息，还是没说出个不字。
他默不作声地去刷卡结账，回来时，叶修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嘴角还有一点水渍，也被他舔了，勾着笑好整以暇地看他。
“咱们先不回去呗。”叶修跟在周泽楷后面，落了一段距离，忽然开口问他，“还早啊，去看看夜景呗，你等等我。”
周泽楷不得不停下脚步等他，叶修好像跑跳了两下赶上来，眼里好像有波光荡漾，被街道边的灯光映着，要从微微下垂的眼角里淌出流光溢彩似的。
所有的感情都被这流光溢彩遮挡起来，暗涌只在深海，表面依然风平浪静。
“反正这儿离广场也不远了，去看看呗。”
周泽楷在香烟摊买车票时，仍然觉得自己答应带叶修去看夜景很不可思议，叶修在身后突然出声说要包烟，从印着意大利文的包装随便挑了个。
车窗半开着，晚风吹着，匆匆掠过的街景连成了模糊的光彩，灯红酒绿只剩辨不明的光晕。
多么安静的夜晚。
如果没有叶修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追着他问刚才路过的街叫什么名字，还有几站下车多久才到，为什么他要叫周泽楷，为什么会学美术，家里有几口人。
周泽楷的脸触上温热的手指，他来不及反应就被叶修转过了脑袋，看着叶修有些朦胧的眼睛，他听见叶修说为什么总是不回答他的问题。
靠得极近，呼出的气息都要交缠在一起，周泽楷忽然皱起眉：“喝酒了？”
叶修乌黑的眼珠转了两圈，好像在回忆，然后点点头：“喝了。”
周泽楷记得他吃牛排时只有自己点了红酒，叶修只喝了几口柠檬水。
叶修的手顺着往下摸了摸周泽楷的下巴：“就把你剩的喝完了，不好喝。”
周泽楷有些哭笑不得，他那杯红酒剩了三分之一，这么看叶修的酒量有点小啊。
“那还喝？”周泽楷看出叶修眼里的清明是不剩多少了，浅浅地浮上来一层纠缠不清的光晕，看不出在想什么。
叶修醉了酒，手里不知轻重，捏着周泽楷的下巴，把人捏疼了，要避开，又放轻了手劲，手指拂着一小块皮肤好似安抚，然后按了按他的嘴角，眼神黯了黯，亲了上去。
只是像他舔去嘴角的酒渍那样，轻轻柔柔地碰了碰，周泽楷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脑里一片空白，只有叶修身上淡淡的味道，像是混合了果味酒味和其他味道，前调中调后调似的层层叠叠地涌上来。
叶修又窝在了座位里，半眯着眼，像一只餍足的猫。
“喝酒壮胆啊。”